第398章 我还能再给你缝一次衣裳吗?
第398章 我还能再给你缝一次衣裳吗?
岩墙耸立,道场内安静,没有丝毫异响。
罗彬没有接近道场,从旁侧绕远,绕到了正面那片树林。
当时就是这片林子里布满乌血藤,布满影影绰绰的啖苔,促使他选择立即离开。
此刻,罗彬回溯了一遍当日场景。
本来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,罗彬很清楚,自己不会在记忆中发现什么,当时就只是危险重重,但凡是有机会,他都不会对胡进和黄莺弃之不顾,一定会回山神庙。
可偏偏在这回溯中,罗彬发现了一丝蹊跷。
视线尽头处,暗影重叠中,还有一道人影。
这粗略一扫,因为距离太远,很容易直接将那影子当成了啖苔。
最初罗彬是这样的,他没有在意。
每次回溯,罗彬都会十分注重细节,因此,他对那人影格外关注。
罗彬发现了和其余影子的不同。
啖苔是暗影,就像是深刻在地面上的影子。
那人影有色彩。
一次回溯结束,罗彬回溯第二次。
模样依旧看不清。
距离始终太远。
可隐隐约约,罗彬分辨出其衣服的颜色,正和黄莺身着的衣服一样。
罗彬颤抖了。
他回溯了第三次!
甚至,他还多回溯了一段山神庙中的记忆,确定了黄莺衣服的颜色。
当回溯终止后,罗彬颤抖的不光是身体,还有心。
原来,黄莺一直都在视线内?
只是自己没在意,不够警惕?
那时候的黄莺,应该看见他了吧?
她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开。
她,得有多绝望?
她,只是一个普通人啊。
上官星月是什么样的心态对黄莺下手?
黄莺,根本没有威胁到上官星月的实力。
胡进的一些话又在脑海中回荡,交织,勾勒。
逐渐要钩织出黄莺等死前的一幕场景。
罗彬猛然晃头,逐开脑中思绪。
真的便宜上官星月了。
只是将她丢在了山林中。
罗彬现在确定了。
如果他早一点知道黄莺的结果,早一点知道黄莺的死讯。
他,必然会一刀杀了那蛇蝎心肠的女人!
不,或许他会做出类似相同的事情?
循着回溯记忆中的方向,罗彬一直往前走,一直走。
他走到了应该是黄莺等死的位置。
地面空空荡荡,只有枯枝败叶。
尸体,没了。
死不见尸?
或亦,尸骨无存?
内心,再度涌来一股煎熬和绞痛。
“你能留在冯家吗?一直留着那种?”
……
“那我自己就不能来啦?”
……
“那你会去哪儿呢?”
……
“司刑可以这样,先生却不能,你要有牌面的。我只给外公,还有几位爷爷纳过布鞋呢。”
“冯毅哥哥一直想要,我都没有给过。”
……
“我缝了一身换洗的布衣,又缝了两身唐装,两双能换的鞋子,我想着你是个先生,先生总要有先生的牌面。”
“可是……被宋天柱拿走了。”
“我还能再给你缝一次衣裳吗?”
……
黄莺的话音,不停地在耳边响起,回荡。
罗彬的心里就愈来愈难受。
忽地,耳边再度响起一个清脆话音。
“我还能再给你缝一次衣裳吗?”
罗彬猛然扭头。
身旁却空空荡荡,哪儿有黄莺的身影。
他从来没有将黄莺放在心中某个重要的位置,他从来没有觉得,黄莺和他能有什么关系。
他只是将黄莺当成了冯家的小姐,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。
救人,是因为冯家对他的态度,是因为黄莺平时对他的好。
可黄莺死了。
是上官星月杀的人没错。
可……自己明明最后有机会的,却擦肩而过。
好难受,好压抑啊。
心,都快因此而裂开。
懊悔,就像是潮水一般,愈来愈浓郁。
两世为人告诉罗彬一个道理,世上哪有后悔药呢?
就像是上辈子母亲的死,是因为他的漠不关心。
果然,黄莺重复了一遍那个过程吗?
风,忽然变大了一些。
地面的枯枝败叶,被吹起来了不少。
一些叶片在卷动。
地面,曝露出来一块木头。
不,仔细去看,那是一片符牌。
符牌上有一串字,像是用指甲生抠出来的,其中又沾染着斑驳血迹,甚至,尾端还扎着一片指甲,最后两个字就显得很模糊,是没有甲片的指头写出。
“我……没有机会了……”
“宋天柱……拿走了衣服……”
“她很坏,她跟踪……对不起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字眼很小,很扭曲。
每一个字,都显得那么艰难。
罗彬捡起来了符牌,手,在颤抖,眼眶,在微微发烫,随之就有泪水想要涌出。
难受,变成了一阵阵窒息。
他才明白,自己的回避,自己的拉开距离,实际上早就说明了一些东西。
人,是习惯性的动物。
是,他心中有顾伊人。
是,他认为人要坚持守一,不能三心二意。
可,如果他没有什么念想,他需要那么直接果断地去拒绝黄莺吗?
是因为心里想,心里又知道那是错的,因此,他才会对抗。
“我……应该杀了她的,至少,也应该让她生不如死。”
“她,不是人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罗彬紧攥着符牌。
终究,眼泪还是淌下来了。
再死死盯着符牌上的字眼,看了良久,罗彬小心翼翼地将其揣进兜里。
接着,他蹲身在地,开始刨着地面的落叶,刨着表面的那些枯枝。
除了这一块符牌,却没有找到第二件和黄莺相关的物品了。
哪怕是一块衣服的残片。
内心还是太煎熬了,根本无法缓和,根本无法……谅解,也无法释怀。
“我还能再给你缝一次衣裳吗?”黄莺的话音再度响起,源自脑海深处。
罗彬没有扭头,没有回头,他只是睁大了眼,死死地盯着前方。
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,是抬着身上那破烂衣服的一角。
“你不用缝补了……”
“你缝过了。”
“那天,我该拿回来的。”
“对不起,我不该直接带你走……”
罗彬脑海中再度浮现一个人影。
宋天柱!
……
山中某处荒废的民居。
宋天柱吃着干巴巴的面饼子,就着凉水下肚。
忽然,宋天柱打了个冷战,他竟然没拿稳水囊,落在了地上。
“冷飕飕的……奇了怪了……”
宋天柱的背上,还有个背囊,没有别的东西,只有他的私人物品,以及多两件衣裳,两双布鞋。